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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雁胡不归 作者:达咯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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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拽着二人的手臂走了出去,留下王敦一个人满腹狐疑。门外围观的众人已经退散,三人并排在街上不紧不慢地走着。
 
王三水本想傍一傍这临时编造的“义兄”,果然想得太多,这下被人不由分说地拉出来,再也没了攀附的良机,一路低着头一语不发,脸色十分难看。
 
但薛珩是真的开心,傻愣愣地盯着风骊渊看个没完。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不过送封信而已,怎么就扯上两片不会说人话的虎皮膏药?风骊渊纠结了老半天,想着两缺心眼孩子,总不能随便丢在这风雨飘摇的洛阳城里,无可奈何地让他们一直跟着,迟迟没有打发。
 
“兄长,难道你不记得我了?”薛珩终于开了金口,打破三人间的沉闷。
 
“记得,我们半月前在山阳见过。”
“不、不是,我是说——” 
“小心!”
 
铜驼街上扬尘滚滚,数队兵马来回驰骋穿梭,薛珩走得漫不经心,眼看就要被一匹白马碾上,被风骊渊一把揽过,“兄弟,走路当心啊。”
 
“谢、谢谢兄长。”
 
“兄长”和“风兄”有什么区别,这少年大抵是分不清的,风骊渊刚想搁下这里头的玄机,这才想起要问薛珩的来历——隐姓埋名“行侠仗义”这么多年,怎么一眼还给让个二傻子看穿了?
 
“你叫薛珩,对么?”
“对、对!”薛珩的眼睛似乎能眨出闪烁星芒,风骊渊总觉得哪里莫名的熟悉,暗忖道:“难不成……我跟他……更早之前就……认识?”
 
“上次忘了问你,我们——是不是以前也见过?”
 
这个“以前”含混不清,到底是数日,数月,还是数年?风骊渊问完就后悔了,薛珩思索了没多长时间,就忘记了适才的疑问,笑眯眯地对着风骊渊的侧脸发呆。
 
三人走了许久,远了富丽堂皇的魏阙宫阁,穿过商贾云集的市井街巷,来到一户破落的贫苦人家,“赤龙兄,我回来了——”风骊渊轻叩几下,没过多久,房门就被人吱吱呀呀地推开了。
 
“嘿呦,我说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慢……这二位是?”
 
“咱们进去再说吧。”这一路走来的桃花,砸得极少抛头露面的风骊渊脸疼,半刻也不想待在外头。
 
屋子虽然不大,但几案上瓜果小食俱全,主人看来是个好客的。王三水忙收起鄙薄的神色,因为这人虽然清贫,行容举止还算有几分气度。
 
“二位小友,我乃琅琊王茂弘,小字赤龙。既然你们是轩翥带来的,就不要同我客气,做个朋友如何?”
 
王三水眼睛“刷拉”一亮,“没想到竟是人称‘将相之器’的阿龙大哥,小弟也是王家人,在琅琊的时候听过不少您的事迹,能来洛阳遇着您,实在荣幸、荣幸!”
 
“王……茂弘,嵇叔提过的,江左‘管夷吾’……”
 
风骊渊和王导对视一眼,这“嵇”姓并不多见,而他遇到这少年的时候,又在山阳竹林附近,“阿珩,你说的‘嵇叔’,可是嵇延祖,嵇司马?”
 
这声“阿珩”取悦了薛珩,他欢快地回道:“当然啦,不然还能是谁啊?”
 
这少年果然来历非常,可就算是嵇绍,跟那人又能搭上什么样的关系?风骊渊至此,还是不知晓薛珩究竟从何处探得自己的底细。
 
他的思绪被薛珩“咕噜”一声打断,才想起自己也饥肠辘辘,拿起两果子就开始啃,之后又被王导拉进了里屋,再没机会跟薛珩搭话。
 
入夜,王导在地上展开两卷地铺,娇贵的王三水兀自先上了床,薛珩怎么哄也不愿过去,趴在风骊渊边上不肯走,无奈之下,只能由得薛珩死缠烂打。
 
“柱、柱子哥——”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薛珩在风骊渊耳边,蚊鸣似的嚷了一句。
 
这一声尽管气若游丝,于风骊渊而言,仍如平地惊雷一般振聋发聩。
 
“……这不可能,那人说过,阿轩三年前就死了……” 风骊渊翻了个身,思忖道:“……他打小那么聪慧,就算还活着,也绝不可能变成这副模样……”
 
他心下有如擂鼓,这一夜辗转反侧,再无法入眠。
 
翌日,天光浅淡,红日藏在重峦之后,扭捏着不肯出山,一夜蝉鸣还依稀未休,更引得人烦闷焦躁。
 
风骊渊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兄长,你要去哪儿?”薛珩不知何时醒的,拽着他袖口的手攥得紧死,不留半点缝隙。
 
风骊渊察觉出一股莫名的幽怨,明明被害得一宿没睡,怎么自己反倒还心虚上了?
 
眼下他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先“快刀斩乱麻”一番,他小声道:“阿珩,听哥哥的话,今日赤龙兄会找人来接你,将你送回去,到时候一定乖一点,别再乱跑了。”
 
幽怨的眼神更加骇人,薛珩最讨厌别人拿他当小孩子看,这一点嵇绍和王三水很快就摸得分明,可风骊渊始终没放在心上。
 
一个男人,若像薛珩这般动不动就倚上来撒娇,除非是个完全不懂事的孩子,他才勉强能接受,否则早就一拳抡过去,先让对方长个记姓再说。
 
“兄长,我们……我何时还能见你?”
说不清道不明的,恍若真有什么东西放不下了,风骊渊很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你先回你嵇叔家好好待着,等我这儿忙完了,回头就去荥阳看你。”
 
薛珩终于松开了紧抓不放的手指,死盯着风骊渊的双眼提溜了几圈,确认翻找不出任何敷衍的心虚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挂上一个笑脸,目送风骊渊推门离去。
 
“洛阳不是久居之地,三水,你真的不能再留了!”
 
王导派人送走了薛珩,苦口婆心地劝了王三水足足半日,他还是要坚持留下,“赤龙大哥,你赶我走,我又能去哪呢?战火已起,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想跟着大哥,大丈夫不贪慕建功立业,只求死而无憾!”
 
王导眼中,这王三水文不成武不就,战场上连个肉盾都顶不了,脑子里又缺根弦,总觉得自己才高八斗,按捺不住心中的傲气,四处碰壁下来,却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但,有傲气,总是年轻人的通病,万一真误了凌云志,岂不也是一桩憾事?王导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沉声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就带你去见处仲吧……”
 
大河之畔,波涛滚滚向前,万千亡魂随风消散,是非成败,皆已化作虚无。
 
风骊渊拉着一匹赤骥,在岸边漫步,“行了那么多‘不可为’之事,这世道仍不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到底……还能做些什么……做了,又真的管用么……”
 
突如其来的茫然之感,令他满腔热血止息,惆怅溃然不绝。
 
戎马岁月倥偬,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一去不还,“活着”二字,渐渐占据了远方全部的分量,那些意气风发的誓言,跟着“阿轩”一起,彻底迷失在了记忆深处。
 
这样下去,他还能坚持到几时? 
 
约莫数十丈外,一人绛纱装扮,牵着白马穿梭在重重芦苇之中,似乎在躲什么人。
 
“阁下就是琅琊王,司马景文?”苇荡中窜出一匹黑马,来人津吏穿着,可手持的虎首银枪,道破了他的身份——“翻天浪”阳文广,成都王司马颖帐下的“阵前风”。
 
司马睿还是没能藏好,强行按压住心中忐忑,问道:“阳将军,你这是?”
 
“殿下,我也是身不由己,勿怪——”阳文广一闭眼,手中枪已然毫不留情地刺出。其实他早就发现了司马睿,只是犹豫不决,惧怕这一枪出手的后果。
 
可妻儿老小都困在邺城,眼前就算来了真龙天子,他也得砍下龙头换命。
 
“文广兄,别来无恙?”风骊渊在几丈外掀开一片芦苇,堪堪只露了个头,显得调皮古怪。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就这愣神的一刹那,阳文广的银枪已经被一个黑漆漆的包裹打落。
 
“文广兄,这种事,司马颖就不该让你来做,你是战场上一马当先的‘阵前风’,怎能为这暗袭刺杀的宵小之举?”
 
“你无牵无挂,自然率姓而为,无所顾虑,可我却命不由己。今日这琅琊王,我是非杀不可了——”阳文广脚下一铲,银枪又回到手中,司马睿才刚刚上马,还未来得及扬鞭,第二枪正从马腹下切入。
 
“命不由我,所以我不信命!”风骊渊的声音在他耳边震响,枪尖将将挑开缰绳,背后就传来一股大力,带着他整个人向后连滚几圈,好不容易才停下。
 
“杀人不过头点地,杀人的和被杀的,都不是什么值钱的命格。相识一场不易,我不想你这么死,要走就麻利点,别再耽搁了!”风骊渊冷声撂下一长串“肺腑之言”,拉过赤骥,追向百丈外的白马。
 
“……命不由我……我不信命……”阳文广狼狈起身,喃喃不止。
 
狂言如斯,本不该记挂在心,可又想起自己年少时,何尝不是鲜衣怒马、快意恩仇?一抹火红消逝于大河远端,蓦地令阳文广艳羡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阿啊,蠢作者来抓个虫~(发现有个细节没改掉)
 
 
 
第4章 少年不识愁滋味(四)
 
“草民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风骊渊急匆匆赶上,向司马睿行了一礼。
 
“阿龙那边都安排好了?”
“家眷们都已到了东门外,殿下不必忧心。”
 
越过生死一线,挂念的人也安然无恙,司马睿终于不用提心吊胆,耸立的肩膀垂落,看上去疲惫不堪。
 
“方才你要是晚来一步,我今日……铁定命丧黄泉了。”
“刚才……确实是险……不过殿下乃真龙之后,自然皇天庇佑,虚惊一场罢了,不遑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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