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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采芙蓉 作者:诗花罗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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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着又深一俯首,诚恳道:“家父临终前曾嘱咐晚辈,绝不可教外人来扰他清梦,那间精舍二十年来也未曾有人踏足过,如此还望上人能予家父一个清静,此外越家庄内金银神兵,皆可赠予上人以示晚辈孝心。”
  越鸣溪惊呆了。
  相传古时候落魄潦倒的王公贵族,为了东山再起掳来得道高僧的佛身遗骨,供奉在家中风水宝地,不日便可扶摇直上,福禄延绵;只是后来世间高僧寥寥,示寂也仅仅葬在若干武僧看持的宝刹,也就未曾再听闻过有谁是靠此旁门左道发的家。
  谁知他们家不但供奉了佛骨,而且那高僧还是他亲爷爷,甚至还是曾经名满天下的迦玉法师。这事要是传出去,指不定他爷爷的遗骨就会变成比妄喜夺相书还要腥风血雨的存在了。
  这么说来,他越家庄这些年来的风生水起,也和爷爷的神灵庇佑大有干系;彻莲这般寻访,便是抓在他们的命穴上了。
  彻莲蹙眉看着越天河,似乎已是相信了几分,半晌只是道:“我无意为难越家庄,只是昔日恩师是死是生,还需眼见为实。”
  越天河无法,只得叹气道:“上人且随我来。”
  ……
  几人一路同行至越家庄后庄一处清幽典雅的精舍。这里临靠水源,聚气藏风,一看便知是精挑细选的宝地,庭前摆设也是古色古香,门上悬着一把沉重的铜锁。
  越天河道:“这便是家父坐化之地。此门已被施咒锁死,连我越家人也动不了丝毫,上人不如……”
  越天河话音未落,彻莲便扬手点在了那铜锁的正中;只听锁芯一声咔哒,颓然掉落在纤尘不染的地面,原本紧闭的门也应声而开。
  门内幽火冥冥,书案经卷墨迹未干,石炉内燃着袅袅香檀,依稀还是二十年前的模样;一具早已风干的佛尸端坐龛上,盘膝垂眉,面容沉静。
 
  佛尸
 
  越天河见精舍封印被彻莲强行撞破,已是惊愕不已,时隔二十年又见到爹那栩栩如生的容颜,只觉鼻尖酸涩,双膝一软便跪在了龛前。
  越夫人也跟在越天河身边跪下,抬眼望着佛尸,一双美目早已盈满泪水。
  越鸣溪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爷爷,抑或说是以艳僧之名蜚声于世的迦玉法师。昔日武林中的传奇人物就这么安详地端坐在自己面前,尽然已经脱干了所有水分,也似是老态龙钟的模样,可那眉眼中的倾城颜色却是枯萎凋零的皮囊所遮掩不住的。
  江湖各种野史轶闻称,迦玉法师身世传奇,乃是前朝皇太妃生在棺材中的遗腹子,幼年便已看尽世间悲欢离合,虽有一颗菩提之心,却因修炼妖法而不能成佛,到头来他究竟是善是恶,世人亦无定论;只是那些对此津津乐道的茶客怕也不会想到,这位艳僧到头来竟是终结在了这里。
  见爹娘只跪在佛尸身前兀自垂泪,越鸣溪虽有些五味杂陈,可他毕竟未曾和爷爷熟识过,因而除了有些欷歔之外,实在生不出什么悲伤的情绪,默不作声地看了片刻,便把目光投向了仍在龛前岿然站着的彻莲身上。
  彻莲注视着眼前佛尸,面上看不出喜悲,半晌便抬脚离了越氏夫妇身侧,走到了一旁的书案前。书案上笔墨纸砚尚在,最为显眼的地方搁着三封像是方才写就的书信;尽然现世已过了二十年光阴,可那封口的字迹却仍是鲜艳簇新,仿佛还带着下笔之人的温度。
  越鸣溪看着彻莲拿起信来,便也凑过去瞧了瞧,只见第一封上头写着:江南骥灵洲明镜山庄,高思远。第二封则是:晋北入暮岭三宝禅寺,无我大师。第三封没有写上收信人的名姓,却在封口处画了一朵墨莲。
  彻莲便自书案前坐下来,抽出那叠不算薄的信笺,对着烛火凝神读了起来。越鸣溪实在很想看看爷爷都对大美人说了什么,却又觉得这般偷窥不是君子作为,只得按捺了下来,目光落在了砚台边的一幅画卷上。
  这显然是他爷爷生前的最后遗稿,上面只提了四句小诗:
  苦偈泥洹入梦前,岫宁山中一点莲。
  多情纵使归佛去,婆娑灯火满人间。
  画作却尚未完成,只隐约看得出是菡萏的根茎,又似是要涂抹什么人的脸庞。越鸣溪对着这诗琢磨了一会儿,脑海中流过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感,迟疑着抬眼朝彻莲看去。
  只见彻莲虽仍是读着那信,双手却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将那叠信笺抓出道道褶皱,半晌一个趔趄俯到书案前,竟吐出了一口鲜血。
  越鸣溪大惊失色:“大美人,你怎么了?!”
  他明眼看到鲜血滴落在爷爷的画卷上,化为一抹金光消失在了那些墨迹之间,而那首小诗也连同未完成的菡萏一起,瞬间凋零褪色,只余下一幅空白而老旧的画卷。
  “爹!”越天河惨声道。
  越鸣溪猛然抬头,发觉先前那端坐着的尸身已经风化成了沙粒,落在龛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与此同时精舍内的摆设也蓦地爬满了岁月的痕迹,燃着香檀的石炉变得斑斑驳驳,蛛网和灰尘覆满了角落各处。
  彻莲拭去唇角血迹,将腕上舍利缠绕在掌心中,周身隐有佛光,口中似乎念念有词。
  “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越夫人知他念起了香赞,忙拉着夫君和儿郎在龛前跪下,虔心听他诵起无量寿经来;一连听他诵了七遍,才道一声阿弥陀佛,仍是两眼鳏鳏,伏在越鸣溪肩头小声啜泣着。
  “二位毋需惊忧,迦玉法师既已赴往极乐净土,日后只将此处略作清扫,供奉牌位便是;他生前的祝福尚且灵验,越家庄自当日升月恒,世代繁荣。”彻莲说着便捡起书案上已经蒙尘的两封书信,拂了拂揣入袖中,神色从容地朝精舍外走去。
  越天河一愣,忙追上去道:“却是不知上人这般要去往何处?”
  “迦玉法师生前修书两封,我须得到明镜山庄送信才是。”彻莲停下脚步,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回过头来,指向越鸣溪道,“对了,还请令郎与我同行。”
  猝不及防被点了名的越鸣溪还正安慰着自家娘亲,闻言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这……晚辈斗胆问一句何故?”越天河看了一眼吊儿郎当的儿子,颇有些难以置信。
  “迦玉法师生前曾将一些私物托付给了明镜山庄的老庄主高崇,其中便包括本为我岫宁寺典藏的妄喜夺相书下卷;如今老庄主过世,继任庄主高思远武功平庸,怕是难以守住庄中秘宝,迦玉法师已在信中告知我可前去将其收回。只是我退隐江湖已久,未免难以服众,须得携一个他的后人去作证才行。”
  越天河神色一凛:“既是如此,晚辈愿与上人同行。”
  越夫人也上前道:“老爷平时事务繁多,实在有些走不开身;妾身虽然不才,却也懂些拳脚,愿与上人同行。”
  “二位好意我已心领,却是不必了。”
  见两人不解,彻莲冷淡道:“我不喜欢老头子,也不喜欢女人。”
  越氏夫妇:“……”
  越鸣溪暗自乐开了花。年纪尚不到四十的越天河摸摸自己为了威仪而蓄起的美髯,心中很是无奈;万万没想到他尚觉得自己正当壮年,到头来却被一个不知活了多少岁的武林妖孽嫌弃成了老头子。
  于是他叹息着应允道:“也罢,这小子刚在竹间派闯了不少祸,多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的;今日天色已晚,还请上人随我到客房歇下,明日再整顿上路。”
  彻莲摇头道:“即刻上路。高崇已故去多日,武林各门派都在明镜山庄聚得七七八八,迟则生变,却是不敢再耽搁。”
  越天河还未回话,便见越夫人忽然紧紧抱住自家儿子,哽咽道:“不成,鸣儿这才一路披星戴月地赶回来,累得连口家常饭都还没吃上,怎能又这般仓促离家?多少今晚好生歇一歇,明早再上路又能迟到哪里去?”
  “不成?”彻莲挑眉道。
  “就是不成。”越夫人不明所以,坚持道,“妾身姑且也算越家庄的主母,这点主意还是拿得的。”
  彻莲听罢看了看她,唇角隐约挂着一丝嗤笑。越夫人嫁给越天河时年纪尚小,此时也不过三十余几,加之保养得娇艳,乍一看还似个二八少女,长辈的气势便弱得微乎其微,身形在彻莲的注视下愈发渺小,最后只得妥协了。
  ……
  好在彻莲见越鸣溪困得无精打采,还是允了他小睡两个时辰,自己则打点行装去越家庄的马厩牵了两匹上等好马,天色未亮便在一众家丁的围观下将他们还在梦中口角流涎的少主绑上马背,辞别了越氏夫妇,一路朝极东的骥灵洲去了。
  越鸣溪自小便是个睡着了雷打不动的主儿,朦胧中感到自己被绑上马背也并未挣扎,翻过身去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一睁眼便已是正午,两匹良驹行出越家庄百里,道路两旁正是江南的初春美景,暖阳和煦地洒在他们身上,倒也别有一番旖旎情调。他趴在马背上懒散地朝和尚看去,只见他戴着草帽,依旧将美貌遮盖得严严实实,除却专心致志地赶路外,并未分神来瞥自己一眼。
  “大美人。”越鸣溪不咸不淡地唤了一声。
  见他没有理会,越鸣溪挠了挠头道:“那个,大师,啊不,上人……”
  两人快要行至一处关口前的客栈时,越鸣溪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连忙骑在马上追至并肩,深情款款地唤道:“彻莲!”
  耳旁一声嘶鸣,眼前僧人猛然勒了马,转过头来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食指挨在唇前幽声道:“少主,出家人的法名可不是一般人能唤得的;况且你应当知晓这二字在江湖中不甚光彩,何必要同我招摇过市。”
  越鸣溪看到远处客栈前的熙熙攘攘,心知自己方才喊得大声了些,知趣地缄了口默默跟在他身后,半晌又小声嘟囔道:“我叫你你又不理我……人家又渴又累,已经赶不动路了嘛。”
  彻莲下了马,顺手将马绳交给客栈前候着的伙计,闻言便微一挑眉,十分自然地朝仍在马背上的他伸出手道:“累了?那便随我进去歇上片刻。”
  越鸣溪出神地望着递到自己眼前的手,有些迟疑地将它握住,被掌心的温腻柔滑迎下了马。明明更令人害臊的事都已经做过,他却因这轻浅的接触而悸动了一下,只觉得两人已很是亲昵,举手投足间仿佛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这般认知令他的心情雀跃了不少,乖乖地尾随彻莲进了店小二腾出的雅间。半日间马不停蹄地赶路,两人自然腹中饥渴;眼前的彻莲和尚似乎颇为阔绰,与小二耳语几句教他们去做些精致菜肴,不一会儿便殷勤端了上来——
  有酒有肉。
  “大美人,你……”越鸣溪咬着筷子看向眼前的僧人。
  既已四下无人,彻莲便除了身上遮掩,耳下金环仍是明亮而妖冶地闪在越鸣溪眼底,眼下一抹绛色尽显妩媚风流。他捡了块卤好的肥鹅丢入口中,又为自己斟上一杯酒,吃相并不文雅,反倒颇有几分江湖豪杰的肆意快活。
  见越少庄主望着他发呆,彻莲便饮尽了酒,不以为意地拭着嘴角道:“我人前姑且还要仰仗佛祖几分薄面,人后便是这副邋遢脸孔了。如何?少主失望了吗?”
  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越鸣溪注意到彻莲与自己相处得愈发闲散随意,早就不再称什么施主贫僧,甚至还毫无保留地展露出人后的模样来,心下微微荡漾的同时,脑海中不可遏制地流过一些香艳- yín -/靡的画面,感觉更……更刺激了。
  “快吃吧。越夫人可是在临走前强塞给了我不少钞钱,生怕你跟着我受委屈。”
  越鸣溪喏喏地应了,提起筷便夹起一块东坡肉,塞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咀嚼了两下,目光仍是紧紧地粘在彻莲身上。
  即便是早春,江南的正午也热得相当恣意,彻莲早已敞了怀,露出那沾染着几分薄汗的胸膛来;一滴酒液顺着他的唇角流淌而下,淌过胸前的一点红嫩凸起,又淌过腰腹间漂亮的蜜色肌理,逐渐隐没在了诱人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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