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番外 作者:纪离离(七)
没有一个魔君愿意让他人看见自己落魄的模样,更没有一个魔君愿意让侵犯自己的人活着。
“我就没想过你恢复功力了我还能活,我只希望这段时间不必那么快过去,”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很可惜那只是一张陌生的面容,他只能依靠记忆描摹轮廓,“不然,你会杀我,我也会杀你。”
他们无法彼此降服,只有以死亡作为关系的终结。
他闭上眼睛,叹息中手上凝聚起黑气,是一把短刀的模样,被他握在手中,对方离他那么近,他反手就能插入血肉之中。
他微微往上移了一寸,就在那片刻的迟疑之间,他的气血几乎逆流,黑色的雾气冲破自己的身体,疯狂涌出来。炸裂一般的痛楚席卷了他的身躯。
“师父。”
墨羽君皱起眉头。
他想不到这个人死前竟然在走神。
他养了这个人许久,看着他一无所有狼狈不已,也看着他摸爬滚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给他看到,日复一日教导他,也渐渐开始提防或者期待,他隐约觉得此人和自己脾姓不合,不能成材,一度意图抛弃,却发现与他同辈之人已经被他屠杀殆尽,又稍稍有点欣喜。
只可惜还是死了。
墨羽君捡起地面上的法器和丹药,内心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一个人死了,也就剩下这些玩意儿。
若是在现世,他还可以回想一下那个小狼崽子从前是什么样子,如今却是万事皆空,万事皆休。
墨羽君抬起嘴角微微一笑,但他终究不曾后悔,没有眷恋,世间的规矩于他只有一条——让他高兴。不需要像道修一样战战兢兢于因果,抛开一切道德与纲常,有价值便利用,无价值便毁去,那么背负所有来自天道的反噬、接受自己会被他人毁去的命运,便是成魔的代价。
他掂了掂手中的药物,生命的重量向来如此。不值一提。
“下辈子你就不要做魔修了吧。”
地面全是鲜血,远处都是慌张的哀嚎。
而墨羽君在笑,他其实并不喜欢杀戮,他向来认为自己是个温文尔雅讲道理的魔君,和那些毫无品格的恶人不一样,但今天稍稍有些失控,或许是因为力量突然上涨,急需发泄。
即使在这样的状态下,墨羽君还在提防。
他在等。
他还记得来过大闹一场的少主与剑客,却没有在义军之中看见特征相似之人,若非是早入皇宫,便是为人所杀。因此即使没有这两个人,这份力量落到别处也是叫人深为忌惮的。
少主与剑客在深宫之中。
穆星河听闻宫门被破的消息,腾地站起,手指晃了晃:“我跟你们打赌,他们刚进宫门不久一定会打起来,因为已经暂时安全,再也不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因此短暂的联盟就这样破裂了。”
他还向钟子津伸手:“50个中品赌不赌?”
钟子津嘟囔道:“你这是为富不仁……”
穆星河当然也只是开玩笑,他顺手把钟子津拉起来:“走吧,我们去劝架,这回我罩你!”随后他又转头对来传递消息的花想容道:“花姑娘一起干活?”
花想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劝架?”
“对,劝架!”穆星河一本正经,“我爱好和平。”
花想容掩唇而笑,片刻后说道:“既然他们进来了,那整个皇宫都开始不安全,我先走一步,有缘再见。”
墨羽君的杀戮持续了很长时间,的确有人反抗,也有人谴责,最后还是被墨羽君轻而易举地让他们永远再也无法说话无法动作,义军们被这样近乎妖魔的力量所震摄,四处奔逃,溃不成军。
义军之中却有一个不怕死的人站了出来,那男子身形高大精壮,轮廓如斧凿一般深邃而阳刚,穿着褴褛的平民衣衫。
他微微抬起手来,一道无形的气墙挡住飞来的七道墨色鳞片,爆开一阵墨痕一般的黑雾。
没有人会怀疑墨羽君如今的力量,可这份力量竟然还有人能阻挡!
“不是排除异己的时候,”男子扬声道,“你看外边!”
墨羽君看向他指向之处,大开的城门外边是翻滚的青色毒雾,一地的尸体。他接连吞噬两个强者,如今目力极好,竟能望到远处那些尸体缓缓立起来,而更远的地方浮动着深浅不一的身影,宛若大军压境,缓缓向宫中逼来。
他看见一个人。
长须长发,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一道破烂的招魂幡,像一个骗钱不成功的江湖道士,如今却是站在那重重大军之前,带领他们前进。
外面不该有那么多活人。
那样的数量,只有死人,以及能够驱使死人的人。
这里竟然会有鬼修!
这的确是更危险的敌人,死城这样的地方给鬼修的便利几乎是任何人都无法比较的——断然不可让他入内!
正在此时,他却听闻一道分外张扬、分外肆无忌惮的声音:“山那边的墨羽君,你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
第201章 不在
这个嚣张无比的人, 除了穆星河, 还能有谁?
穆星河怀着劝架的美好愿望而来, 只可惜时机终究是差了一点。
当他看到只有一个魔修在那里、地面上一地尸体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发生的一切,而看到乐师站在一边的时候, 也明白有人在真的维护和平,他失去了机会。
乐师指着宫门之外,沉声说道:“毒雾即将逼入宫中, 有一人会与毒雾同来,此人修鬼修功法,此处死魂遍地,死气不绝, 任他所用, 不管真实身份能力为何,但在这片死城中他的势与力已然达到巅峰,他若能至,无人可留。”
前几日钟子津已同那个鬼修交过手,当时他们的力量与现在相差无几,毒雾却远未曾蔓延到这里, 状况也未如当下惨烈, 钟子津却是终究受伤遁走,于是钟子津和他都知道乐师所言非虚, 但是墨羽君呢——穆星河不由看向一旁的墨羽君,墨羽君自论道大会后便失去了行踪, 纵使是悲楚山庄大乱,墨羽君也不曾出现,许多人都推测他殒灭了,结果他居然出现在死城之中,好像还过得不错。
墨羽君感受到穆星河的目光,不在意一般微微抬了抬眼。他收敛了一身杀气,好似方才大开杀戒的人并不是他,他轻笑一声道:“若我与你们同行,岂不是要劳烦你们时刻警惕?”
他望了望宫门,宫门已经破损,他随手一指:“皇城之地,易守难攻,可惜宫门遭受义军连日来的进攻,如今已经破损不堪,据守此处,当为不易,更何况,皇城之内情况不明,我们若停留此处,难保不是被形成内外夹攻之势,束手就戮。若是四散各处,反倒可以将浑水搅乱,引动摄政王而出。”
此人说话有礼,态度轻松,竟看不出半点魔君模样。
乐师凝视着他,最后目光有些暗下来,吐出一口气:“你说得有道理。”
墨羽君轻松离去,一路还踏着尸体,脚步轻快。乐师无可奈何,穆星河错过了道破真名的时机,也不好动手,而后乐师的目光转向他:“你们打算如何?”
“墨羽君并非不相信你,”穆星河说,“只是他没有必要保护此处而已,对他来说,只要自己不死,谁死都一样,他是一方魔君,他有战胜任何强大敌人的自信。”
“我方才才知道他是墨羽君,”乐师看着他的背影,“墨羽君此人在四方魔君之中是最为和善好说话的,但没有人敢小瞧他——他擅长从各种杂乱局势中取得利益,方才的打算也不过如此……我并没有对他抱有很多希望。”
“但是我不是一样吗?对我来说,我和我兄弟不死,那便可以了。”
乐师摇了摇头:“你和他不一样,活下来并不是你的终极目标,破局才是。”
乐师望向自己身后,女子一直缩在他的身后,好像是他小小的影子,看到女子的时候他那一贯坚毅刚强的神情才渐渐柔软下去,盛满了辉光。
“阿菀,到门口帮我们望望风可以吗?我先同少主说些事情。”
然而女子却是惶惑地摇了摇头,瞪大了眼睛,里面似乎还含着水雾,细声道:“我害怕……”
乐师整了整她有些凌乱的釵环,轻轻地说:“不用怕,只是远远看着,来了便告诉我。”
女子仍旧是摇头,这一回她的声音带上了执拗:“我不要,你同我一起去!”
穆星河也跟着瞪大了眼睛。他来到修真界许久,见的姑娘也不可谓不多,温柔的强势的内向的开朗的,却是第一次看见这样会躲在人后不敢上前的姑娘。
乐师有些无奈,钟子津却是走了上去,说道:“我去吧。”
女子见状,隔了好几步,小心翼翼跟着他一直向前去。
乐师见两人没什么问题,终于收回目光,歉然笑道:“内子怕生,希望少主不要见怪。”
“她很依赖你,”穆星河转过话题,说道,“你想同我说什么?”
乐师道:“你方才说,那人是墨羽君……我想起一些事情。当初信中叫我们了却因果,我怀疑我们这些来到死城的人是互有联系的,但始终得不到证实。我想你可能知道一些内情,我不妨同你说说我与墨羽君的关联。
“我们在一处秘境接近核心之处遇到墨羽君,当时禁制已被破除,秘境墙上呈现出几行字迹,约莫是说三岛一带魔宗秘宝夺魄破魂镜隐匿的消息。我与内子并非墨羽君的对手,因此无意多留,立即退避。这便是我与墨羽君的全部联系。你是如何?”
“跟他不熟……”穆星河下意识开口,忽然他脑中似有一道闪电骤然亮起,照亮的许多藏匿于暗处的记忆,“等等,三岛一带?魔宗秘宝?!”
所有线索在他脑海之中贯通。
他之前查了很多次那个荒岛的事情,想知道好好的为什么会遭遇那样的变故,想知道温行泽究竟为谁人所害,他要向何方势力寻仇,然而他始终没有什么思路,只能查到当时妖气并魔气混杂,似有大魔出世,而后暴雨笼盖,地动山摇,是沈岫去过。
然而乐师说三岛一带有魔宗秘宝,填上了他缺失的最后一块拼图。
在当时他们登岛的时候,恐怕墨羽君也来了,魔宗想要魔宗秘宝理所应当,但或许秘宝由大魔守护,朱槿不甘为奴,引动妖气,唤醒大魔,而后墨羽君被大魔重伤,消失于世。
直到前段时间那封信的到来。
穆星河猜测过是什么事,也因为得到的名字不符合自己的推论而一一推翻,如今他却终于能够确定。
他们这些人的确是有联系的,一条线将他们牵在一起,有些人在上游,有些人在下游,因此他们并不能互相知晓。然而上游之人和下游之人相遇,这条线终于练成了一个圆,所圈定的事情是那座岛,以及那个夺魄破魂镜。
穆星河几乎跳了起来:“我明白了!”
这个认知好像是一个火星,点燃了他脑里一个一个线索组成的引线,他的心氵朝几乎要炸裂:“我——我想我可以去解决这个问题,我去试一试直接唤出那个人的真实身份!”
他疾行了几步,又想起什么来,朝着钟子津大喊:“喂——你尽量为我争取时间,要是不行,你就跟着这个大哥走,他会罩你!”
乐师在什么都没有表示的情况下被委以重任,显得有些茫然。穆星河也没空听他表示了,对他作了个揖:“我的名字叫穆星河,我与墨羽君唯一联系在那一年论道大会。我不一定能成功,若有变故,就按你的方式来。”
他交托了自己的名字,便是表示对乐师的信赖,他也无暇看乐师的神情,运起清风诀,疾疾离去。
天色阴沉,风穿过树木,发出沙沙的声音。头顶上的云层不断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