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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来袭  　作者：

 

楔子　黑暗前夜

 

　　“肖恩，肖恩，醒醒。”

　　混混噩噩的，感到有人在拍我的肩膀，动作很轻，似乎有些犹豫。

　　我觉得很烦，缩颈躲开来人的手，同时感到周围有些扎眼的光钻进来，便把蒙在头上的衣服拉得更紧一点，想要再度堕入深而彻底的黑暗中去。

　　仅仅片刻安宁后，恼人的声音再度响起，“肖恩，肖恩……头儿，醒醒，我们现在有很严重的状况。” 

　　混沌中分不清是谁在说话，也没有任何严重状况的概念，只是肋骨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我翻个身，企图找个更恰当的姿势。

　　那个声音更大了些，“头儿，你醒醒，”中间有些停顿，然后很快的又接了下去，“是有关苏珊斯派德女士……恐怕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

　　苏珊斯派德……我迷迷糊糊的想，苏珊？

　　苏珊斯派德！！！

　　我一个激灵，刹那间脑海中有道闪电喀嚓炸响，什么？苏珊斯派德！

　　“刚刚接到报警电话，说她……现在新闻正在直播。”

　　发生什么事？ 

　　我猛一个翻身想要坐起，没想到突然一空，整个人不由自主朝旁边栽下去，忙伸手在地面一撑，借力跃起后才发现自己刚刚躺在几张并拢在一排的折叠椅上，刚制椅腿在昏黄灯光下泛出冷森森的光。 

　　脑子里仍旧乱哄哄的一片，我用力甩甩头，视线越过面前脸色苍白的探员，望到墙壁上那面巨大的单向反光镜，明白过来自己刚刚正在审讯室里的一排椅子上打盹。

　　 

　　一星期前重案组破了个大案，经过长达两年的侦查埋伏，我终于亲手把刚拷套在了哥伦比亚帮毒枭的腕子上。上面对这案子催得很急，半个月后就要正式提起诉讼，也就是说我们仅有不到十五天的时间去录口供以及核对证物，而光现押的犯人就有将近百名之多，更别说污点证人以及相关人士的供词。 

　　越是高层口风越紧，经过七十二小时几乎没有任何间歇的审讯，负责运筹帷幄的帮派军师在各种威逼利诱之下终于松了口转做污点证人，这也意味着我终于可以喘口气，好好睡上几个小时，怎么却在此刻突然面对这样的消息。

　　 

　　苏珊。 

　　我揉揉眉心，感到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眼眶，随时随地都要破骨溃出，甚至在神情惶恐的下属开口之前，我已经想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一时有点不愿去接受。

　　苏珊，有着一头红发的美丽女人，永远笑容优雅举止娴静，从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是个以言辞锋利著称的检控官。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还记得上次见面时我们两人一起看几张犯罪现场的照片，照片上恐怖异常的情景让她这种身经百战的罪恶斗士也脸色煞白。

　　“肖恩。”她看着我的眼睛，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却还是不相信报纸渲染的那些荒谬绝伦的东西，只是摇摇头“放松点，不会有事发生的。” 

　　然而她还是发出了叹息，“肖恩，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在她家的泳池边发现了尸体……”探员嗫嚅着不敢看过来。

　　我挥手打断他的话。

　　审讯室的门半敞开，平时总是乱糟糟的通道里此刻一片肃穆，我隐约听到休息室里传来的电视声，有个字正腔圆的女声正报道着什么，声音悦耳冷静，象柄锋利无比的短刃，劈开胸骨后深深剖入心脏。 

　　 

　　“…………从现场情况来看，我们很难分辨得出这具残破不全的尸体是否属于本市检察署苏珊 斯派德女士。但根据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一切判断，很遗憾那将会有很大的可能性，有关此案的具体信息我们将等待警方的简报。”

　　“自从有史以来最恐怖的食人魔阿兰顿姆于四个月前在豪庭斯监狱坐上电椅后，几个月来恐怖事件不断发生，所有参与该案件侦破、审讯以及执行的相关人员，包括当值法官，十二名审判员、监狱长，甚至律师和庭警都陆续被害，案发现场极其恐怖。被害者都与阿兰顿姆施行的犯罪手段毫无分别，失去心脏和全部肋骨，四肢伸展以受难的姿势被铁钉钉入墙壁。”

　　“在几个小时前，参与该案的人员中安然无恙的尚有检控官苏珊斯派德和重案组高级官员肖恩杜克，我们已知斯派德检控官在事前已受到严格保护，但仍旧受到非人攻击，对此案具体情况警方目前保持缄默。这同时意味着肖恩杜克警官是该案目前唯一的幸存者。三年前正是他开枪击中顿姆的右腿以致杀人犯历经十五年的犯罪生涯后终于被抓捕归案。”

　　“根据匿名者提供的线索，我们知道这些天杜克警官正进行另一重大案件的侦破工作，该案涉及到哥伦比亚黑帮，这次悲惨事件是否会影响到该案审理仍属于未知。

　　“稍后我们的记者丹将为您带来更详细的现场报道与该案背景回顾。”

　　 

　　“肖恩，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如今，只剩下我自己。

告别

 

　　“愿天主保佑他子民的灵魂，愿苏珊斯派德在天堂得到永生，阿门。”

　　花束纷纷落下，白玫瑰，葵百合，苍兰，风信子……五颜六色，飘飘洒洒的，几乎将棕色的棺木覆盖。 

　　我半跪下身，将紫色的康乃馨放在棺盖上，手指触到棺木的一刻，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将永远见不到那个漂亮的红发女人。

　　去他的天堂，那根本不存在。

　　这个曾在法庭上为正义向凶徒宣战的勇者，如今却不得不在冰冷的黑土中任虫蚁啃噬，静静腐烂。 

　　这个认知让我心中在冰冷中绞痛。

　　黑土扬起，棺木一点点沉入地下。

　　 

　　对面的金发小女孩抱着她的布娃娃，蓝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胸前的一条白金项链，老式的鸡心坠子几乎全是由碎钻组成的，里面镶嵌着苏珊十六岁的照片。

　　对此我知道得很清楚。

　　是的，我和苏珊曾有过几次短暂却甜蜜的约会，她曾说过等到女儿上大学的那一天，要亲手为她戴上这条鸡心项链。

　　警察和检察官的关系总是很难维持得长久，我们分了手，却仍旧是朋友。

　　她的女儿叫黛西，黛西艾默森。

　　…… 

　　我不愿意想这些事，它们噎得我胸口难受。

　　 

　　小女孩显然发现了我专注的眼神，不由自主向旁边缩了缩，依偎入旁边男人的怀里。

　　男人个子很高，金发碧眼，漂亮的容貌和女孩异常酷肖，是的，他也姓艾默森，黛西的父亲，苏珊的前夫。 

　　我们的目光在半空相遇，他向我递过一个悲哀的微笑，眼中满是泪水。

　　我不知道他是否晓得我和苏珊之间的关系，然而他的泪水却仿佛一道桥，无形间消融了一切距离。 

　　 

　　葬礼结束后和艾默森于他的别克车前再度相遇，这次他主动伸出手，“你好，杜克警官，我是肯 艾默森。” 

　　我握住他的手，感受到其中的热度，“你好。”

　　他松开手，笑笑，“早就听说过你，只是，”他眼睛闪了一下，明显在压抑泪水，“很遗憾这种情况下与见面。” 

　　“我也是，您知道我？”

　　“是的，苏珊提过，她说你是一个了不起的警察，荣获无数勋章却并不以此为傲，她很……”他顿了一下，试图寻找着合适的措词，“她很敬佩你。”

　　心头突如其来一阵刺痛，我能想像苏珊说这话的样子，眼睛在闪闪发光，仿佛是晶亮的钻石，“我的荣幸。” 

　　艾默森笑了笑，低头看看缩进怀中的女儿，“黛西，向杜克警官打个招呼好吗？”

　　小女孩怯怯的张望我一眼，小声开口：“你好……”只说了这个词，便绕到父亲身后不肯露面。

　　她的声音很娇嫩，象新鲜的奶油，那双碧蓝的眼睛让我想起苏珊。

　　“你好，黛西。”

　　年轻的父亲无奈摇头，“抱歉，黛西太害羞了。”

　　“对还不到四岁的小女孩来说这已经很了不起了，黛西小公主？”

　　小女孩把布娃娃挡在眼睛前方，自空隙间怯生生的窥视我，睫毛忽闪不停。

　　艾默森有点惊奇，“你也知道黛西？”

　　“是的，她真可爱。”

　　“是的。”男人微笑起来，轻柔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对不起。”我迟疑着，还是慢慢开了口，字斟句酌，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些，“我记得苏珊好像跟我提过黛西一直跟着她生活。”

　　艾默森点点头，“是的，我是个急诊室医生，几乎没什么事件照顾孩子，我和苏珊……我们离婚的时候，法庭把黛西判给了她。”说到这里他喉头有些哽咽，“她是个好母亲，虽然自己很忙，却总能把黛西照顾得很好。现在我只希望自己能做个好父亲，去弥补这一切。”

　　“那天晚上，你知道，我是说，黛西在你那里，但她本应该和苏珊在一起。”

　　话一出口，年轻父亲的眼神立刻变得凌厉起来，这让我一时有些接不下去，半天才说了声对不起。 

　　他注视我片刻，神色渐渐平静，眉宇间也有些迷茫，“不，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是的，我也很奇怪，事实上在那之前的一周黛西就一直呆在我这。”

　　“是吗？” 

　　“是的，苏珊找到我，说她要办个大案子，要把黛西放在我这里一段时间。当时我甚至不肯答应，因为我认为自己也很忙。上帝，”他转过头不愿正视我，“我多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

　　我沉默下去。 

　　 

　　据我所知，苏珊手头并没有什么案件，本来哥伦比亚帮的诉讼应该是由她提起的，但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最终又更换了检察官。

　　我不认为苏珊是个害怕恐怖事件的人，她这样说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苏珊……”我试探着开口，“她提过那是什么案子吗？”

　　艾默森摇头，“不，她没说什么，只是提了句老鼠，我不知道老鼠和案子有什么关系，也没有问下去。” 

　　老鼠。 

　　我心里翻了个个儿，没什么人比我更清楚它的意思，事实上，当初把老鼠介绍给苏珊的正是我本人。 

　　 

　　“对不起，”艾默森腼腆的笑笑，“我该走了。”

　　“很高兴见到你，”我说的是真心话。

　　他看着我，踌躇许久，在我即将转身的一刻叫住我，“杜克警官。”

　　“什么？”我转过身，发现他的目光异常严肃。

　　“我希望你能抓住凶手，为了苏珊。”

　　我回望他，医生的神色郑重肃穆，每一丝眼神都诉说着恳求。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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