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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 作者:初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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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崇继续翻调查记录,看到了曹瀚所说的事。
  今年5月19号,68岁的男姓业主刘企国带着一帮外地亲戚欲从西边小门经过,因为没有带门禁卡,也不愿意登记姓名以及居住的单元楼,被入职不久的罗行善拦下。刘企国和亲戚殴打罗行善,用携带的水果砸罗行善,直到赶来的物业人员报警才消停。
  5月30号,57岁的女姓业主周素梦忘带门禁卡,强行要求进入,罗行善阻止,被周素梦用拐棍击打小腿,造成中度挫伤。
  6月25号、7月12号,类似的事再度发生。
  9月22号,一名业主的朋友,61岁的男姓访客陈孔因为不愿意配合登记查证,被罗行善拦住,盛怒之下将提着的一盆酸萝卜老鸭汤扣在罗行善身上,所幸汤汁温度不高,未造成烫伤。但泼汤这一过程被几名年轻人用手机记录了下来,并上传到网上。一时间,网上出现了不少声讨五六十岁低素质人群的帖子,陈孔顿时站上风口浪尖。
  要说报复,这些人都有可能因为一时想不开,而报复罗行善。
  ——忍一时海阔天空,忍不了提刀杀人。
  “这些人你亲自接触过了吗?”花崇问。
  “刘企国一直没找到人哩,他的子女都在外地嘛,目前一个人居住,今天一天都不在小区里唷。一号大门的监控拍到他早上6点03分离开,不知所踪唷。”曹瀚说:“他的行踪我们负责追踪唷,陈孔我这边的人已经去接了,估计马上就到哩。”
  ??
  陈孔是个干瘦的老头,穿着老旧的棉衣,露在外面的手粗糙、布满皱纹,生了双三角眼,眼角严重下垂,看人的时候神情刻薄而警惕。
  “你们抓我干什么?”陈孔两眼一瞪,表情有些狰狞,“快到年底了,你们警察完不成任务,就胡乱抓人充数?”
  花崇将罗行善的照片放在桌上,“对这个人还有印象吗?”
  陈孔瞅了一眼,蔑视道:“这个死人!”
  柳至秦有些惊讶,“死人?”
  “我说他该死!”陈孔喉咙像漏风一样,每说一句话都发出令人不悦的嘶声,“不准我进门,非要我登什么记!我登个鸟记!他一个伺候人的保安,不过是条看门狗,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跟我横,我当时就该烫死他!哼哼,我话撂这儿,他这种狗,将来肯定被人给踹死!踹死活该,我放鞭炮庆祝去!”
  花崇与柳至秦对视了一眼,柳至秦问:“昨天晚上12点之后,你在哪里?”
  “麻将馆打牌!”
  “哪个麻将馆?”
  陈孔脸一皱,“你们问这个干什么?我打五毛钱,不犯法!”
  花崇还想继续问,忽听耳机传来一阵信号声。
  “什么事?”他问。
  “毛珠萍跑了!”张贸说:“她一下午都在说自己知道是谁害了罗善行,要去给罗善行报仇!”
  花崇顿感头痛,“毛珠萍一个妇女你都看不住?”
  “她不是嫌疑人啊,我,我不能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张贸很着急,“况且她要去上厕所,我又不能跟着去!”
  “行了!”花崇打断,“通知技侦,立即查她的行踪。还有,她认为是谁杀了罗善行?”
  “刘企国!她说群殴事件后,刘企国还找过罗善行几次麻烦,罗善行都忍了,没想到刘企国居然下杀手!”张贸吸了口气,“刘企国清晨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而看上去很着急,确实很可疑啊!”
  ??
  绝症病人在住院部中庭跳楼自杀的事在七院像瘟疫一般传开,几乎所有人都议论纷纷。吕可不敢待在家里,不到换班时间就赶到医院,整个晚上都浑浑噩噩,好几次险些给病人用错药。
  她实在是无法集中精力做事,一会儿想着闹得沸沸扬扬的割喉事件,一会儿想起蓝靖那双森寒的眼睛,一会儿又想起昨天半夜独自在家时那种险些被魇住的可怖感觉,寒意不断在周身弥漫。
  家里的橘猫为什么会发出那种叫声,为什么会那样看着自己?她越想心里越发毛,撑在病房外的扶杆上喘气,抬头时瞥见一个男人与自己擦肩而过。
  她没能看清男人的长相,但身体里的寒意突然变得更加浓重。她猛地转过身,却见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太像了,背影太像了……
  她擦掉脸上的冷汗,双脚像被钉在地上一般无法动弹。
  但不可能是他!她用力摇头,试图将脑子里越来越清晰的脸赶走。可越不想想起那张脸,那张脸就愈加清晰。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张和气的、甚至可以说有些帅气的脸。但不过分秒,那张脸上的血色褪去,渐渐变得惨白,接着是乌青,就像,就像那些躺在太平间的死人!
  她大口吸气,以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不可能是他!不要想了!”
  突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她惊恐地转身,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小护士见她一脸中邪的神色,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小可姐,你,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完全不是放松的样子,“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14床病人叫你。”小护士说。
  吕可脑中“嗡”一声响。
  14床病人不,不就是蓝靖吗?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112章 围剿(13)
  赶在出人命之前,张贸靠着手机定位,在离“创汇家园”三站路的街口将毛珠萍截住。
  彼时,毛珠萍手里正拿着一把菜刀,眼神狂乱而惊惧,浑身颤抖,精神已经不太正常。她穿着灰黑色的单薄外套,神经质地护着菜刀,目光不停从路人们脸上扫过,一看到六十来岁的干瘦男姓,就几步追上去拽住对方的衣服,确定不是刘企国才放下菜刀。
  张贸惊出一身冷汗,从毛珠萍手中夺过菜刀时,堪堪松了一口气。
  被带回市局后,毛珠萍情绪近乎崩溃,在问询室里痛哭流涕,嘶声大骂,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都听得到她的哭声。
  与此同时,她想要追杀的目标——刘企国也被洛安区分局的队员找到,并带了回来。
  “花队,你猜曹队的人是在哪儿逮到刘企国?”柳至秦推开重案组的门,神色有些无奈。
  花崇刚向陈争汇报完情况,脑子处于短暂的放空中,闻言问:“哪儿?”
  “专做低收入男姓生意的‘特色’按摩店。”柳至秦叹了口气,“说得直白些,就是低价卖- yín -场所。”
  花崇眼皮跳了跳,“他大清早出门,还行色匆忙,就是去那种地方?”
  “嗯,而且为了不被认识的人打搅,他连手机都没有带,以至于我们无法对他进行定位追踪。”柳至秦说:“还是曹队经验丰富,常规思路找不到人,就派了几名队员去附近的按摩店挨个查,居然真把刘企国给找到了。”
  花崇看看时间,“刘企国在按摩店待了一天?”
  “对。曹队已经把按摩店里涉嫌卖- yín -买- yín -的人都抓了,管事的人说,刘企国是个‘老- yín -棍’,需求旺盛,但年纪大了,那方面的‘能力’很差,可每次都要求‘尽兴’,所以就只能用药用酒,事后站都站不起来,只得开个房间,在里面躺上一天,直到第二天早晨。”柳至秦摸了摸鼻梁,似乎有些尴尬,“他去得早,是因为只有早晨,他才能,嗯……懂吧?”
  花崇“啧”了一声,“小柳哥,咱们现在在分析案子,你害哪门子的臊?还‘懂吧’,懂什么?我要是不懂,你是不是就不接着往下汇报了?”
  柳至秦抿着唇角,喉咙发出一个近似“唔”的声音。
  “刘企国清早出门买- yín -,证据确凿的话,今天一天的行踪看来能确定了。”花崇完全不受尴尬气氛的影响,“那他昨天凌晨在哪里?在干什么?他交待了吗?”
  “在‘创汇家园’一户群租房里。”
  “群租房?他在‘创汇家园’不是有自己的房子吗?去群租房干什么?”
  “那户群租房的二房东……也是个从事色情服务的。整套房子被隔成好几间,床有十来张。”柳至秦点了根烟,以掩饰不得不说这种事的难堪,“刘企国是那里的常客,屋里的监控证实他夜里确实在那儿。至于干了什么,二房东说他‘不行’,只是花二十块钱,叫了个四十多岁的妇女陪他单纯睡觉。我估计刘企国正是因为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做成,今天清晨才会那么心急火燎地去按摩店。”
  花崇抬起手,示意柳至秦打住,“也就是说,昨天晚上刘企国没有作案时间,不可能是杀害罗行善的凶手。”
  “对。”
  “那就赶紧把人弄走,交给分局扫黄组的去处理。洛安区怎么回事,群租房里集体卖- yín -这种事都闹出来了!”花崇拿起扔在桌上的烟盒,一时找不到打火机,抬眸看柳至秦,“小柳哥,借个火。”
  柳至秦走近,给他点上,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下巴。
  男人的下巴不可能有多光滑,胡茬即便看不到,也摸得到。
  柳至秦收回手,有些眷恋指尖的触感,拇指和中指合在一起,悄悄摩挲了几下。
  花崇吐出一阵白气,右手突然往前一捞。
  柳至秦反应不及,手腕被抓了个正着。
  花崇掌心温热,还有一些枪茧,而人手腕处的皮肤又格外薄而细,两相贴合,触感极其鲜明。
  柳至秦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以为自己刚才的小动作被发现了。
  “躲什么?”花崇说:“我看看而已。还痛不痛?”
  柳至秦很轻地吁了口气,声音温温的,“花队。”
  “嗯?”
  “这问题你问了好几回了。早不痛了,只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是吗?”花崇眼尾一勾,松开手,状似无意道:“这不是担心你吗?你看你,残着一根手指头,马上就要翘兰花指了。”
  柳至秦根本没有翘任何一根指头,更别说翘兰花指,但还是被花崇说得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花崇偏过头笑。
  “花队……”柳至秦叹气。
  “不逗你了。”花崇走开几步,“毛珠萍和罗行善的儿子来了,我去看看。”
  ??
  和不停哭喊的毛珠萍相比,12岁的罗尉安静得就像一块木头。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下巴瘦削,肩膀单薄,似乎还没有从父亲被人杀害的震惊中醒豁过来。
  花崇坐在他对面,看了他许久,才开口道:“你父亲……”
  “他没有害过人。”罗尉突然冷冷地说:“他很善良,也一直教育我做人要善良。我知道他被很多人记恨,但他是为了小区的安全着想,才不准没有门禁卡的人随便进入小区。他做错了吗?为什么善良的人没有好报?”
  看着少年单纯而悲伤的眼,花崇竟然难得语塞。
  调查了一天,罗行善的人际关系已经渐渐清晰明朗。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保安,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任何背景。他身上所有招人恨招人怨的地方都在于他严格按照规则办事,不给破坏规则、素质低下的人行方便。别的保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待工作得过且过,力求不得罪业主,他却在自己的岗位上尽忠职守,眼中揉不进一粒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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