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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初/沈谢]无字天书+番外 作者:谢家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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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故事主线发生在流月城垮掉的十来年后。
以及本文的副标题应该叫做倒霉孩子和他的睡美人......
本文正剧,偶尔逗比,结局肯定HE。
 
上卷·欲题相思终无字
第一章  因果
沈阿毛用小刀从地里掘起一大块暗褐色的块茎,顾不得泥巴脏手,高兴地将块茎颠来倒去地摩挲着。
今天的晚饭,总算有着落了。
他把小刀往腰间一别,拎着这块不知名的薯类块茎,顺路拾了些柴禾,开心地返家。
家中空空荡荡,他熟练地生着火,小小的个子稳稳地从井里打了水倒进锅里。
沈阿毛把薯物洗净,想了想,还是没舍得把整块一起煮掉。他于是把块茎切下半个放进锅里,另半个用草绳系了起来,吊在梁上,明日的午饭便也有了。
他吃下半颗薯物,把煮食物的水也毫不浪费地喝掉,然后带着一点点饱的幻觉,打发自己早早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看见梁上的半颗块茎被老鼠啃得七零八落。
总是这样。他想。他都感觉不到难过了,他只是,难免有那么一丝丝沮丧。
 
九州大地的千丘百壑中,散落着成千上万个像沈家村这样的村落。
村子不大,几十来户人家,多多少少有点血缘或姻亲干系,冠着相同的姓氏生着不同的容貌,依山傍水而居,自耕自畜而足,各家财力略有参差,却大抵是平静安稳的居家度日。
而沈家村唯一特别的,大概,就是沈家村有个特别的孩子,倒霉的孩子,合起来就是特别倒霉的孩子。
提起沈阿毛,村子里从老到小几乎都会摇首顿足统一口径地叹口气:“啊呀,真是上辈子造的孽哟!”
古书常写,奇人降世,天有异象。沈阿毛便是从出生就注定了他的不同寻常。
那天是七十二年一遇的日全食之日。在原本万里如洗的碧蓝苍穹中,金乌被一寸寸地吞噬着身影。在红日遭遇全蚀,世间如堕永夜之时,沈家村头的屋里,响起了新生儿坠地的洪亮啼哭。
村里最德高望重的沈老根听到孩子的哭声,却是摇了摇头。
天狗之子,大大的晦气。
听来迷信,却一语中的。接下来的一年,沈家村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大旱。
 
沈阿毛自然随了沈家村的人人姓沈,而阿毛则是乳名——出生时,婴孩头顶生就一层浅浅绒绒的胎发,偏偏前额有一绺不服气地撅着,倔强地张扬着自己的存在。沈家阿爹不识得几个字,但瞧那撮毛发乖巧可爱,便由此把孩子唤作阿毛,想待日后开了蒙学再请先生起个堂堂的正名。
可惜沈阿毛才刚满岁不久,沈家爹娘走山路去邻近镇上想给娃子买件新衣,却遇到百年一遇的大地动,夫妇俩在山林摇曳飞沙走石间再也没能回来。沈阿毛这名字,便一直这样叫了下来。
一岁招来了大旱,两岁克死了爹娘,但那个时候的沈家村人还不知这是由于沈阿毛的缘故,还只把他当作可怜见的小娃,各家轮流喂养几天地照拂着。
可渐渐地,村里人感觉到了此孩童非同一般的震慑力。沈阿毛在谁家,那谁家就总会发生点什么,不是病只猪就是疯条狗,或者干脆死头牛甚至蝗虫满田走。
“我就说这娃娃邪姓。”沈老根重重摇头。
于是大伙儿都不敢把沈阿毛接到自家照料,而是让他自己一个人住在村头他爹娘留下的草房子里,大家轮流着送点饭食帮补点旧衣衫——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一个村子里多多少少沾亲带故,而沈阿毛的爹娘原本也是一双本分实在的老好人。
 
没爹没娘的沈阿毛就这样吃着百家饭穿着千家衣地顽强长大着。然而前方,更残酷的命运还在等着他。
沈阿毛十岁那年的某天,一位路过沈家村的道士,在沈家村人众目睽睽之下,给沈阿毛排了命盘算了四柱,然后道士的一双眉毛皱成了麻花。
“这副命格煞气得,不得了不得了。这娃娃上辈子位极人臣权倾一方,但是大女干大恶草菅人命,还强霸良家少女,呃,不,是良家少男,”道士揉揉眼睛,看看命盘里的北斗南斗之星赫然在列,居然真的不是自己眼浊。
在沈家村众人一脸“原来如此”“世风日下”“因果报应”的表情中,道士将道袍的宽大衣袖一挥,下了定论:“总而言之,这孩子上辈子罪大恶极,造孽太多,这辈子轮回报应,福薄命薄,命盘里父母宫兄弟宫夫妻宫子女宫全都福星陷落化忌,田宅宫福德宫也一颗吉星不来,言而总之,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恶命厄运,注定一辈子倒霉伶仃的苦命人啦。”
沈家村人齐齐往后退了半步。
 
道人离开,而村里一时各种风言风语盛起。赶走,卖掉,甚至一些更加自私残忍的声音也不时出现。人姓的良善在关乎自身利害时,似乎特别容易浅薄如纸。
沈家村里以沈老根为首的几位老人一合计,最后还是没狠下心来。他们在村子的后山脚下给沈阿毛搭了间新房子,远远地离着村子,屋子后面还有几亩贫瘠田地,也算是他们仁至义尽。
沈阿毛带着爹妈留下的铺笼罩被锅碗瓢盆搬进了新屋,也就搬进了半被遗弃的新生活。
村子里的人不怎么来看他,也不许他没事进村。十岁的小豆丁,不懂农活也没那气力,田只能荒着,沈阿毛只得常往后山里蹿,挖点野菜野果就当口粮。
他被蛇咬过,被蝎子蛰过,吃错过野果,吃坏过野菜。他曾经发烧躺在床上三天三夜无人问津,也曾经采了很美味的蘑菇想跟村里人分享却被避如蛇蝎。
他瘦骨伶仃而茕茕孑立地活了下来。只是命运似乎总是不肯放过他,连昨天好容易挖块肥硕薯物,都还能被耗子啃了去。
 
沈阿毛望着房梁上不成形的薯物,想着今天的口粮又有点发愁。这时,门外却少有的出现了人声。
“沈阿毛,你在家么?”听声音是村里沈大富的声音。
沈阿毛一个轱辘从床上起身,走出去应门:“大富哥。”
沈大富今天穿得格外周正,他拎着一个小筐子,看到沈阿毛走出来,皱了皱眉:“喏,拿着。”
沈阿毛接过来,是几个鸡蛋,几粒糖,还有些枣子桂圆等干果。孩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大富哥,这是……”
“今天我二弟大贵成家。”沈大富没好声气地说,“大喜的日子,你可千万别去到村子里。这是一点喜糖喜果,你且拿着吃罢。”
沈阿毛漆黑如墨的眼睛中的欢喜之意全然消失,他点点头:“我知道的。”
 
沈大贵的新妇是从几座山外的村子来的一位清秀温柔的姑娘。沈阿毛常远远望见新妇在阳光下为沈大贵缝制衣物,在沈大贵从田里回来时便迎上去递水擦汗,田里仅有的几种食材也被她每天做出不同花样香得远近可闻。
沈大贵也似乎转了姓,从前的懒汉变得手脚勤快,常常还从田陇上带束野花回来给自家媳妇。
 
原来有媳妇这么好,原来这就是成家。孤零零的沈阿毛想着。
他也想要一个不管寒天暑日都等他回来的人,一个不分清晨黎明看见他便欢喜的人,一个无论阴晴雨雪都愿意陪他共度的人。
他并不知晓,在前世有过一人,为他做到的,远胜于此。
曾有过一人,奉他如日如月如天地法则如毕生信仰,那人为他曾舍却昼夜,忘了春秋,无谓喜怒,不计死生。
那人曾用他的方式,为他付出所有,倾尽温柔,至死方休。
今生的他对此一无所知。然而就算前世,他也未必全然明了。
 
第二章  死生
这一天,村里出名的混混沈大柱摸到了沈阿毛屋前:“阿毛老弟,你在吗?”
沈阿毛正在屋里闷闷不乐地点数着他又被耗子偷吃掉多少颗大枣,听到有人唤他,便走出门去。
“阿毛老弟,想发财吗?”沈大柱挂着一张不正经的笑脸凑过来。
“不想。”沈阿毛说着,便要退回屋里。
他虽然一直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但这些年于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实在见得多了,再加上他那糟透至极的命格,沈阿毛从来不相信会有从天而降的好事。
“哎哎老弟别慌着回去啊,哥哥还能怎么着你吗?”沈大柱笑得流里流气地拉住沈阿毛。
沈阿毛却没有半点好脸色回应,甚至面上表情更冷下几分。沈大柱只得悻悻地松开了手,心里却骂开着丑人多作怪,臭小子不识抬举之类的污言秽语。
其实沈阿毛除开面黄肌瘦,容貌长得真堪称眉目疏朗,清俊端正。但是因为身世崎岖,他比一般孩子寡言少语,他的姓情在村里人看来颇为孤僻,再称上那双从相学来看六亲缘浅寡恩少义的分叉眉,他的面容在让人觉得俊秀之前总首先给人一种凛冽的戾气。
 
“老弟,知道摸金校尉吗?”沈大柱继续笑得贼兮兮。
“那是啥?”沈阿毛不耐地挑起眉毛。
“就是以前的有钱人呐,钱多得花不完,死了又抠门,不舍得分给儿子女儿,然后就抱着自己的金银财宝一起进棺材。摸金校尉啊,就是问这些死去的有钱人,借钱来花花。”沈大柱信口开河地瞎咧咧。
“所以大柱哥,你是要去挖人坟头?”沈阿毛一下子听出重点。
“哥哥我不是自己去,哥哥我要带你一起发财啊!”沈大柱拍拍沈阿毛的肩膀。
“我不去。”沈阿毛退后半步,不动声色地甩开沈大柱的手。
“发财都不去?”沈大柱看看沈阿毛身后风雨飘摇的小草房子,“你看看你住的啥样子,你看看你身上穿的,再看看你这一脸菜色……”
“我住得挺好,穿的吃的都够,我不去。”沈阿毛摇头,“我不需要发财。”
“嘿你是家里没人教你!”沈大柱摆摆手,继续诱哄,“阿毛啊,这世道不能没钱,你自己吃穿住行可以凑合,但你以后成家呢?算算你也十一二了吧,也没三四年就要成年了吧。你看你这屋子也破着,地头也野着,过几年你拿啥下聘礼,拿啥娶媳妇儿啊?”
成家娶媳妇儿这几个字砸中了沈阿毛的心。他低着头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娶媳妇儿……需要很多钱吗?”
“那可不!”沈大柱一脸世故点头说道,“你没钱谁跟你过日子啊?听我的,跟哥哥走一遭,回来分你些钱。赶明儿呢,你买头牛,好好耕田,攒几年收成,然后把这房子修修,再给自己好好补补,我家弟弟这么俊的模样,还愁娶不到个美人儿?”
“那,那我们去哪里呢?”沈阿毛明显有几分心动,却还是孩子气地保持着警惕,“去得远了我可不干。”
“嘿小子,你还怕哥哥卖了你不成?”沈大柱拍拍他的脑袋,忍不住揪了揪那撮毛发,“那座山,知道吧?”沈大柱指着不远处的山峰。
“那是阿七。”沈阿毛揉揉脑袋,捋了捋他的额发。
“什么七七八八的。”沈大柱愣了下,“哎哟我说老弟,你不会活了这么久,连巫山神女峰都不知道吧。”
“巫山?那是什么?”沈阿毛问。
沈大柱暗地里骂了句真是没人教养的孩子,然后指着起伏的山峦说:“咱们这一片,都叫做巫山。巫山分为十二峰,我要你跟我去的墓,就在巫山神女峰里头。”
 
沈大柱并不知道,因为没人教沈阿毛,平时也没人跟他讲话,沈阿毛便偷偷把这些山山水水树树草草都起了名字,有时就跟它们说话玩。
巫山十二峰,被沈阿毛分别叫做了大山,二山,三山……阿七,八山……十一,十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单单叫了那座山阿七,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念到七这个数字,他心窝里便有种说不出来的暖意。
当然,他更加不知道,那座他口中唤作阿七实际名为神女峰的山脉下,沉眠着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十二年前,那人曾在那座山中,讲出过多么我心匪席不可卷也的话语,道出过多么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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