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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妖奇谈 作者:顾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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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繁华的沧州城,最繁华的街口。
  一间不起眼的酒馆。黑心的孟老板白日卖酒,夜晚引魂渡生,以梦境为酬,替人解忧。
  平日里压榨店小二,调戏隔壁单纯神医,日复一日等待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等。
  治愈系独立单元剧,可单独食用,也可搭配下饭。
  持续日更中,欢迎入坑。
 
第一章 茕兔(一)
  今夜沧州落雪。
  孟老板又梦见了师兄孟无影离去时的场景,那已经是许多年前了,他也已经许久没有梦见过他了。许是今晚雪月太冷,像极了多年前。
  吟雪剑在夜里低鸣,雪夜寂静,泠风直出浮云间,举手似可近月。师兄总说沧州太安逸,浮华的世间容易让人沉迷,而饮血剑是不能沉迷的,他更不能。那夜苍雪冷月,一别而去,何时复更还?
  吟雪饮血,它们本该是一起的,双剑合璧方能独步江湖。而如今吟雪剑已沉默了太久,黯淡在了众人的言说里,成为一个遥远的传说。此刻,它在孟老板枕边悲鸣,似有不甘。
  天光方亮时它终于再次沉默下来。店里的小丫头阿玲嚷嚷着跑上来,说出了奇事。
  确实是一桩奇事,一夜落雪,既不见紫气东来,也不闻什么天降祥瑞,店门口的枯树竟一夜间枯木逢春,长出了绿芽。冒尖的点点绿叶挂在枝头,颤颤的在寒风里瑟缩着。才是一夜间的事,已经引来了城里的善男信女在树下烧香叩拜。阿玲望着门口啧啧叹道,“许是菩萨显灵了”。孟老板说,“怕是这树成精了。”
  因这这树的缘故,店里的生意空前的忙碌,阿玲把一壶壶温好的清酒端上桌又把空壶撤下来,非常怨念的瞅着自家老板坐在店门口,手里勾着一壶酒惬意的看着门口的男男女女虔诚的供奉着神树。待到日落山头,热闹了一天的小店才彻底安静下来,阿玲拿着扫帚似是发狠地扫着满地的瓜子壳,到孟老板脚下时尤其用力。他一脚踩住扫帚道,“不好好干活就要扣工钱了”。阿玲瞪着眼气鼓鼓道,“老板,这个月的工钱已经在五天前扣光了”。孟老板有些讪讪的挪开脚。店里的规矩,扣工钱只能扣当月的,这小妮子是算准了今日他拿她没办法了。
  天黑后的沧州是极无聊的,白日里车水马龙莺歌燕舞的集市,落日后便有宵禁。阿玲在屋里燃起了引魂香,甜腻的香味熏的人昏昏欲睡,两人倒在软塌上一边喝酒一边摸牌。阿玲连输几把,气急败坏的扔了牌要睡觉,孟老板一脚将她踢下塌去,“别睡了,今夜有客到”。阿玲张牙舞爪的跳起来要掐他,口中直嚷,“管他客不客,先掐死你这黑心的老板。”
  她还没沾到孟老板的衣衫人已经又被踹翻在地,刚欲再一次揭竿而起就被门口的魂玲声打断。玲响客至,阿玲还没来得及起身,一阵风夹着雪粒子掀帘便吹了进来,门外一头银发的小姑娘梳着两个团发的髻,髻下挂着小银铃,眼睛却是红色,琉璃珠子似的流光溢彩,白色的衣衫滚着毛茸茸的边,活像一个小汤圆。她进了门施施然行了礼,脆声道,“公子”。
  阿玲呆在地上看看自家老板又看看小汤圆道,“老板,这白衣的鬼倒是见多了,还是第一次见白发的”。孟老板拿起一块牌扔到她头上,“瞎说什么,你何时见过如此讨人喜的鬼了。”她呲牙咧嘴的捂住刚刚被砸的脑袋,眼中颇有怨念,但碍于有外人还是留了自家老板三分面没有出声。这倒怪不得她,开门迎客这许多年,第一次有小妖精上门。
  孟老板抬手斟酒道,“小兔精,你怕是走错地了。”
  她摇摇头,“我就是来找你的。”
  阿玲已经从对孟老板的怨念里醒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兔精道,“这世间还真的有妖精”。想了想又说,“小店只做引魂渡生的生意,可不卖修为的。”又想了想说,“也不卖人心给你们吃的。”
  孟老板又扔了一块牌过去,有些丢脸的说,“人家是正儿八经修仙的,不是什么吃人心的”。阿玲吐吐舌头不再说话,孟老板对小汤圆说,“不过我们真不卖修为,也不作妖魔的生意”。
  小汤圆忽的眼睛含泪,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求公子帮帮我。”
  孟老板饮了一口酒道,“既然你能寻来便知道我只收人的梦境做酬劳,你们小妖无梦无幻,拿什么给我,还是走吧。”
  但他也不忘给她指路道,“你从此一路向西去敦煌,城中有个叫画魂斋的铺子正是做小妖生意的”。
  小汤圆不依不饶的哀求,“求公子帮帮我,只有公子能帮我”,说着捧出一方丝帕。
  他险些被眼前的白帕恍了眼,伸手招了那帕子过来。蛟绡纱被裁的四四方方,中间沾着一滴殷红的血,像是一枚朱砂落在雪上。甫一落在他手中,那滴血便忽的散开,勾勒成一朵红莲。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拿着它来找他了。他紧紧捏住那丝帕,颤声问,“此物从何处来?”
  小汤圆急忙道,“是一个剑客给我的,他说只要到此处寻你,你定能帮我。”
  他笑起来,那笑却未曾抵达眼底,你竟是如此看的起我吗?罢了,罢了,他摇头,一口饮尽杯中已凉透的残酒道,“你今日且先去,我帮你就是了。”
  那小汤圆喜不自胜,千恩万谢的去了。
  孟老板有些颓然的靠在软垫上,随手将手里的酒杯扔到案上道,“灭灯,睡觉。”
  阿玲有些惴惴的看了他一眼,像是不放心似的道,“公子,今夜不做生意了?”却没有听见回答,一回头发现自己无良的老板已经在榻上睡着了,只是眼角却有一滴泪缓缓的滑进了鬓发之中。
  第二日仍旧是个喜气洋洋的好日子,年关越来越近店里的生意更是一日好过一日,所以阿玲听见自家老板今日要关门打烊,很是愤怒,“送上门的钱都不要了,你整日喝酒,店里的钱就要被你喝光了,眼下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你竟然要关门!?”
  孟老板整整衣领,用手拢了拢鬓边的头发问她,“看起来跟隔壁蟑螂可有几分像?”阿玲立马又暴跳如雷道,“是张郎中,张郎中,不是蟑螂!”他不以为意的点点头,拿起一边的药箱给她,“拿着”。阿玲一愣,有些疑惑道,“大白天拿这做什么?”
 
第二章 茕兔(二)
  “做什么,自然是去看病了。”孟老板咧嘴一笑,推门走了出去还不忘嘱咐阿玲,“锁好店门赶紧跟上,耽误了本大夫看病可是大事。”
  阿玲虽有怨念但还是乖乖的拿了药箱出来锁门,门口的神树早已绑满了红绳,树下供奉着各种瓜果点心,阿玲锁好门跟出来,就见自家老板从树下供奉的点心里施施然拿了一块点心悠悠的吃了起来。
  隔壁医馆也正开门洒扫,门口的小童看见树下站着的孟某人很是惊讶,“咦,孟老板今日起这么早。”孟老板回身朝他招招手,“小景,可曾用过早饭了,来一起吃点啊”。
  被唤作小景的童子看了看他手里的糕点,又瞅瞅香案上供着的盘子,眼角似有一瞬的抽搐,“您用就好,您用就好”。正说着又见树下的孟老板朝他身后招招手,“蟑螂!”
  正从医馆出来的男子,青袍磊落,明目清朗,听见孟老板唤他有片刻的无措,摇头道,“孟老板,在下说过了不能唤我张郎,在下的名字叫念之”。阿玲在旁边摇摇头,可怜的张郎中,被沧州百姓唤作神医,到了自家老板口中成了蟑螂不说,还一直以为是唤他张郎。
  “好吧,好吧,蟑螂,我今日要出诊,不能跟你磨蹭了,待我回来请你喝酒。”说完带上还在兀自叹息的阿玲走了,张郎中追了几步道,“你去出诊?你会看病?”远远听见孟某人哈哈笑道,“岂止会看,红颜枯骨都能叫他死而复生。”
  小兔精所在的地方离酒馆并不远,拐过几个路口,正在沧州最繁华大街的背面,朱红的大门紧闭,看来是个大户人家,孟老板笑着对阿玲道,“这下发财了,快去敲门”。阿玲惴惴的看他一眼,“很是不安,老板,你可真会看病?”见他瞪眼急忙住口,上前叩门去了。
  许久那大门才吱呀开了个缝,门后露出一个中年男子的脸,警惕的打量了一番道,“什么人?”
  “在下是云游的方士,见此宅黑气缭绕,怕是府中有人生病,特来医治。”孟老板揖了揖手道。
  那门又稍稍开了一截,男子又仔细看了一番二人,才道,“胡说,本府没有什么病人。”
  “哦,没有吗,可是我瞧着倒像是有人病入膏肓了,再不治可就要一命呜呼了,算了,没有就罢了”。说完朝阿玲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走。门口的男人听了,急忙道,“等等,我去通传一声”。孟老板停住脚步,回身笑眯眯道,“快去快去。”
  这下倒真是很快,片刻后那男人就已领着孟老板和阿玲往府内走去。一处小院门口等着一个妇人,见了他们有些怀疑的问,“公子就是来治人的方士?”
  孟老板点点头,笑道,“正是。”
  “倒是有些眼熟。”
  “那是,修炼之人自然都有些仙风道骨。”孟老板说着抖开手里的折扇,潇洒的扇了扇,眼角瞥到阿玲的眼神仿佛再问“大冬天扇扇子合适吗?”于是干咳两声收了扇子问那妇人,“病人在哪里?”听他提起病人,二人不再耽搁,急忙领了入了小院正厅的房内。
  “小儿自入秋后便一直昏睡在床,不见清醒,请了许多大夫来医说只是睡着了,可是哪有人能睡这么久,这都睡了半年了,不吃不喝,每日只灌些人参来吊命。”说着妇人兀自掉起泪来。孟老板点点头,掀开垂下的床幔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了些却没有任何病态,像是睡着了一般。“昏睡之前可曾干了些什么?”
  “除了每日看书用功,不曾干过什么。妇人擦了擦脸上的泪道,之前还去西山秋猎了一回。”
  “这就对了”,他点点头,“请二位出去吧,我要为公子医治了,我未出去之前切不可让旁人进来,切记。”
  妇人虽然不安却还是点点头,转身出去还不忘带上房门。
  阿玲上前看了看道,“公子,要听脉吗?”
  孟老板敲敲她的头,“听什么脉,把药箱给我。”
  阿玲撇撇嘴,将手里的药箱交给他,有些好奇的看他打开,却只见里面放着一盏香炉和一支铃铛。孟老板拿出香炉点起,不一会房内燃起了袅袅的白烟,如同大雾一般充斥了整个房间,待烟雾散去,却发现早已不在房内,脚下是轻轻的草地,远处有波光粼粼的湖面,四周青山环绕,倒像是一处世外桃源。
  阿玲四下打量问道,“老板,这是何处?”
  “这是床上之人的梦”。他说着向前走道,“快跟上。”
  “这是他的梦境?”阿玲有些惊起的跟在他身后道,“那我们现在去何处?”
  “当然是去找小汤圆。”
  “那个小兔精,你说她在这里吗?”
  孟老板点点头,带她往白雾更深处去。
  雾色更深,几乎已看不见前面的路,阿玲更在他身后有些害怕道,“老板,我看不见你了。”
  他转身一把将她拉到身边道,“跟紧些,不要乱跑。”
  阿玲的面容已模模糊糊不甚清楚,声音却清晰传来,“知道了,这里怎么这么大的雾,会不会有危险?”
  “不知道。”
  “不知道!?”阿玲尖叫起来,顺势贴在他身上,“老板,你放我出去吧。”
  孟老板推推她贴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给你加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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